【零xD科/佐三】永久花——(9)
#今天看完了织田作之助的《青春的悖论》,感慨一句D机关的大家在那个时代真可谓是出类拔萃的存在啊(望天)
#结局总算提上日程了
Episode15——祸津阳(上)
「人的思念,在死后究竟变得如何呢?
若是当真有灵魂,又该去往何方呢?
去了肉眼看不见的世界,去了隐世么?
肉眼看不见的世界,若是能够捕捉到隐世的话。
若是,能将灵魂显像留影下来的话。」
1938年,秋。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佐久间先生对于我们来说,并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不过是参谋部送来打报告的而已。结城那老家伙也默许了我们私底下捉弄他的事,偶尔会暗示一下不要玩过火罢了。
好,好,好。我答应着,退出了办公室。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佐久间先生的情形。
“这位是佐久间中尉。”结城中佐先向我介绍,又转向了站在一边挺拔得像根木桩子一样的人,“佐久间中尉,这位是我指定给你的联络员,三好少尉。”当然不是真名。我心中嗤笑一声。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佐久间中尉。”我向前一步,礼节性地伸出手。只见他愣了一下,似乎还不太习惯这种随意的交流方式。他的喉咙里发出了尴尬地闷响,半天才僵硬着手臂握了下手。
“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三好少尉。”
“佐久间先生。”我想给他个下马威,于是换了个称呼,“这里不是军中,还希望您能入乡随俗,改一改军人的做派。如果一听到‘天皇大人’就会不由自主地……您看,就像您现在这样立正的话,那我们所做的掩饰岂不是都白费了。”我笑着说,看着他鲤鱼打挺似的,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三好少尉说得很有道理。”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老家伙终于发话了,“我们只是个穷机关,资金上捉襟见肘。所以如果佐久间中尉再做出这种破坏规则的举动的话,我就不得不向您罚款了。”他眯着狐狸般犀利的眼睛,不怒自威。
“罚款……?”佐久间先生睁大了眼睛,一副认为我们不可理喻的样子。
“毕竟我们是谍报机构,除却‘少尉’这样的虚衔,我们不过是普通的毕业生而已。”我仍笑脸相迎,“如果您因为习惯而破坏了结城中佐的苦心经营,最后导致我们身份的暴露。这样的后果可就不只是罚款那么简单了。希望您能谅解,佐久间先生。”微挑的尾音最能激起对方的反击冲动,我就喜欢看他对我不满还不能把我怎么办的样子。
无药可救的军人啊。
我承认,后来欺负他的事多半是我在带头。没办法,训练课程没太大难度,新鲜感过去之后,生活再次陷入了虚空。而我喜欢挑战与刺激。
我没想过要活着回到这个国家,但是这和那时佐久间先生的想法是不同的。
“既然你把活着这件事看得如此无所谓,那现在站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一天和他谈起了军中往事,不知怎么话题就跑到了这里。“哦,对了,佐久间先生可是参谋部送来的间谍,在心脏停止跳动前可得回去报道才行。”
“我不是间谍!”他强硬地否定。
“那你是什么?特务?公开的间谍?参谋部的线人?”
“……我只是被调职到此执行任务的!”他的眉毛拧在了一起。每次他这个态度我都想再多刺激他几下。
“穿了西装还要坚守军人的教条……真是病得不轻啊,佐久间先生。”
“是你们无法明白才对!”看起来他真的生气了,算了,反正不是第一次,“效忠于人神,尽忠义之心,甚至为此献出性命这种情感,你们这些‘地方人’是不会懂得!”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两眼闪着异样的光芒。
“是这样啊,佐久间先生……”我突然没了继续话题的欲望,“只要是为了那位大人,随随便便去死也无所谓咯?”
“不是随随便便,而是挺胸抬头去和兄弟们相见!”
“这样啊,我知道了。”我站了起来,离开了书房。随手关门的时候注意到他的视线仍在我身上,方才的愤怒似是弱了几分。不会是后悔了吧?算了,不想再和这种沙丁鱼头争论下去了。
想起戈登的任务,测试他的念头就这么产生了。
“三好。”身后传来了佐久间先生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么?佐久间先生?”我转身,问。
“那个时候……为什么?”他的唇角抽搐着,面色黯淡。
“没什么。我也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我耸耸肩。
我那时候为什么要……?是怕真的亲手害死一个有了很多交集的人么?
我居然也会有于心不忍的时候。呵呵。
“如果我没能想到的话……?”他吞咽了一口,闪烁其词。
“大概会引起轰动吧。”我笑,他的眉毛挤在一起,看他的表情应该是明白了话中的含义。于是我耸耸肩,转身离开,留他一个人在那里。
会引起轰动吧,所以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佐久间中尉是个可塑之才。”当晚结城老家伙和我说。
“哦。”我表示无所谓,意料之中,“但是把他彻底融入我们,还是太困难了,比小田切还难。”
“你很期待?”老狐狸突然嗅到什么般问。
“这话怎么讲?我只是以联络员的身份客观分析这件事而已。”我感觉自己的表情在变得扭曲,但我放任它如此。
“是么?那我就放心了。”结城哼了一声。
“结城中佐,”我看了他一眼,“您年轻的时候就没有过什么怦然心动?”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想从这个总是无懈可击的人身上找找破绽。
“有,但也没有。”一如既往,波澜不惊。
“真是个无趣的回答。”
“哼。”他发出不屑的声响,像极了一个看破红尘的老妖怪。“三好。”他又叫我。
“什么事?”
“大部分生物都具有趋光性……”
“不好意思,我是鼠妇之流。”我打断了他的话,“还有别的事情么?”结城用他闪着精光的眼睛又看了我几秒,终于松了一气,“没了,你可以走了。”
“那么,晚安。结城中佐。”我一字一字地说完,退出了办公室。
我看起来是会做出失格举动的人么?笑话。
回到宿舍,发现佐久间先生已经睡了。其他人还没回来,大概是出去玩了。
“睡得还真是早啊。”我极轻地感慨一声。然而不知是作为军人的敏感还是本身睡得就浅,这浅浅的一声居然把他惊醒了。
宿舍的厚重窗帘没有拉上,月光洒在房间里。他翻了个身,在一片银色中看向我,而我也看向他。光线并不强烈,却能让我把他硬实的发丝和细密的胡茬都看得分明。
“三好。”他卷在被子里,说。
“……是?”他想说什么?数落我么?我看着他犹豫了几秒,从床上爬起,只穿着睡衣,坐得端正。眼里也是格外地认真。
“我为我之前对你所抱有的成见和所说的一些偏激的话,表示抱歉。”他脊背挺得很直,用力施了一礼。
“我并没做什么。中佐也说过,你是个好苗子。”我想扶他起来,于是一手推上了他的肩膀。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了惊人的热度,烫得我想把手缩回来。
并不是发烧,只是普通的体温。不可控地,我的视线向下滑去。
“是么?”他像是羞涩了,抓乱了头发,“没想到中佐还能这么说我。”
我坐到他对面,反而不敢再看向他的脸。
大部分生物都有趋光性……
闭嘴!我勒令那个声音不在脑内响起。
“佐久间先生。”
“什么?”说话的时候直视对方的眼睛,月光擦亮了他面部的每一个棱角。只有褪去了西装,才能深切地体会到何为军人的风骨。单薄的衣服现出他的身形,半遮着扑面而来的雄性气息。
“只是突然想起一些私事。”对,只是突然想起,并不是一直想问的,不是。“佐久间先生应该有婚约者了吧?”这是很常见的事情。
我等待着他的回复,血流的速度在隐隐加快。
佐久间先生为难了片刻,“曾经有过,但被我退回了。”
“为什么?”
“因为我早晚也会到前线去,我不想由于自己的缘故再连累其他人。”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面色淡然。
“原来如此。”我笑笑,勾起的嘴角居然拉不下来,“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你也是。”他回答得很快,这让我吃了一惊。他看着我,冷色调的光下,他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我曾认为你不会关心任何人,只在乎高人一头的胜利感。”他笑笑,“你总是这样,太无懈可击了。我不了解你,也无法了解你。但无论如何,多谢你。”
“是么?真这么想的话,哪天和我一起去料亭吧,我请客。”
“我可以答应……但是,喝酒还是免了吧。”他笑着,又抓了抓头发。
内心,躁动不安。
被什么力量推动着,我站起身,转而与他并肩坐在一张床上。杯子边缘残留着他的体温,隔着不远的距离,我能感受到他身上辐射过来的温度。
“据他们回来还有很长时间,我们聊一聊吧。”我佯装平静地看向他。对,这是一次自控力的训练。
“真的可以么?”佐久间先生反倒是诧异了。
“为什么不可以?”我笑。“所以说些什么吧,当然,太私人的问题你什么都问不到。”
“是啊,你说得对。”我愈发深信,佐久间先生也是个素质优异的人。他很聪明,很容易明白我的话。
他本可以成为和我们一样的人。
但是,我对他产生微妙感情的原因,恰是他和我们是不同的人。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很久,久到月光移了位置,窗户的影子都不见了。说到一些事情的时候,我们的距离变近了,近到鼻息扑打在彼此的脸上。
我还是控制住了。因为再近的话,我怕我会成为被自己嘲笑的对象。
那之后的事情,我想你也知道了。
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而且自此永远不会再见面了。只是顺序问题,只是时间问题。
死生不复相见。我知道的,我本以为一定会如此。
最后还是他先离开了。我至今记得,那天漫天的鹅毛大雪,像是要把天地都吞噬殆尽的白色。
他换回了军装,佩刀挂在腰间。推开大门的时候,暴雪吹得我睁不开眼睛。
他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半晌才说了一句。
“如果我能回来,会再见面么?”
不会,当然不会。我已经做好了觉悟,与过去的自己诀别的觉悟。
在最糟糕情况下无法活着回来的觉悟。
“会的吧。”但是,我却这么说了。“我会等着你,所以,请活着回来。”
他苦笑了一会,“真不像是你说的话。”
“毕竟我们是卑劣的骗子啊。”
“我走了。”他终于还是走进了一片风雪之中。我看着他消失在白色之中,肩上落了一层雪都感觉不到寒冷。
我本该忘记这一切的,就像我曾经说过的,如同刷牙吃饭次数一样多到无法计数的谎言。但是……
最后的善后工作中,我想起了那时的胶卷。然而当我去处理的时候,却发现胶卷已经不见了。这件事像是污点一般,让我寝食难安。我靠在床旁看风景,试图缓解一下不愉快的心情。
就在我大脑放空的一瞬间,那句话,突然响了起来。
“如果我能回来,会再见面么?”
指尖在颤抖,全身的血液像是被抽向了大脑一般,手脚变得冰凉。一个未曾有过的念头产生了。
我想活下去。
还下着雪的灰白天空,看不到尽边。
已经感受不到温度了。
是因为血液匮乏,还是因为天气寒冷,亦或者单纯的生命的流逝。
想回家。
想活下去。
想再见一次。
卑微、脆弱、甚至失格的愿望,在这种时候一一泄露了出来。
但也没什么关系了吧。
吸气。
呼气。
白色弥漫了视野。
努力地吸气,呼气。
什么都看不清了。
约好了的……
无法实现了的……
愿望……
救援的人们匆匆经过,谁也未理会躺在冰冷雪地中的东方人,眼中已经没了生者的光辉。
他是谁,他有怎样的故事,他还有怎样的愿望,已无人知晓。
三好站在事故现场荒凉的雪地上,看着真木克彦的残影走到当年自己的尸体旁,冰冷的手覆上还半睁着的眼睛。
“我的故事讲完了大半,该轮到你了。”他背对着三好,语气也如冰晶一般冷淡,“问题还是留到以后再问吧,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三好深吸一气,异国干洌的空气刺痛了喉咙。
我的故事么……?
“没有寄香的话……真的没有关系么?”半山腰上,佐久间和深羽一路踩着湿滑的山路,缓步而行。佐久间本想把三好的手机作为寄香,然而它居然不见了,无论哪里都找不到。
但是深羽说没关系,她能猜测出三好的所在。
“这么不相信我的话,你大可以自己上山来。”深羽不耐烦地回了一句,这已经是佐久间问的第三遍了。她深叹一气,微微侧过头,“跟好,你要是乱跑的话,我就真的不管了。”
“抱歉……”佐久间收回四处游离的视线,跟得更紧了些。即便是白天,山上也笼着层雾一般,看不清太阳。阴冷的水汽沾在身上,散也散不掉。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吧?”继续向前走的时候,深羽冷不丁地又问。佐久间闻言停了半步——他们挤在一张长沙发上,在彼此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影子。
他发觉自己掉队了,慌忙跑了两步。“也许吧。我说不清。”
“重要的东西,往往就在眼前。”她莫名说了一句,“但是在还拥有的时候,人们总是视而不见。”
“雏咲……小姐?”
“我讨厌这座山,因为它带走了母亲,说不定哪天连不来方也会带走。”深羽停下脚步,回头看佐久间,漆黑的眸子如同子夜,“那个人也是个骗子。他不在乎任何事情,甚至是自己的生死。我能感受得到,你对他也许不是最重要的,但是一股可以绊住他的力量。”
他们一齐停下,眼前是延绵的苍翠,那是通往忌谷的路。
答案就快要揭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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