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信子

吃任何FF14腐的请勿关注。
佐鸣/鸣佐粉也不要点关注了。
近期无固定坑,火影退坑中。
洁癖勿关注。
排列组合使我快乐。
AB/BA是相同的两个人,默认接受互攻。

随机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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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寒冷荒芜之地成为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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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过这首曲子么?」
「不知道,但是为什么眼泪会流下来。」

【狱都X棋魂】梦里花落

#佐斩+虎次郎&佐为

#crossover,没看过棋魂就当原创亡者吧(因为狱都:棋魂=7:3,虽然我计划是5:5来着_(:зゝ∠)_秀策=虎次郎)

#字多

#其实这是佐斩之间漫长的表白

#少量私设→

#我理解的佐斩不是那种如胶似漆的之类的,而是平时不会有什么暧昧的举动,但是会比对其他人稍稍亲切一点点。会有生理需求,但比较偏向互攻(第一次站互攻站得这么理直气壮)。总之相处的话佐疫为柔和一点有求必应,斩岛还是少言寡语,但会默默关心                            

正文

“小光,我做了一个梦。”
清晨微寒的阳光透过白纱的窗帘,朦胧地拂在床边的幽灵身上。
少年翻了个个,嘟嘟囔囔道“幽灵也会做梦么?”
淡紫色的眼中水波漾漾,流淌着百年的时光。
“不知道,但是我梦见虎次郎了。”他轻声说。然而少年已然睡着,没听到这句话。
“小光……”佐为的眼神变得空灵,无法聚焦在进藤光身上。
我快要消失了。

 

暴风雨之前总是格外地宁静,今天又是祥和的一天。

直到绛蓝色笼罩天际,淡金色的边陲处闪起几点寒星。进藤光收了棋子与棋桌,一骨碌翻上床,很快睡着了。

佐为看着少年安睡的背影,眼神更加忧郁。一阵凉风穿窗而过,紫瞳因战栗而失色。这股阴森森的感觉,他已经一千年不曾再遇过了。

下意识地看向窗下,果然有人侯在那里。虽然天色已晚,但依旧有稀疏的行人。然而他们却都没看到这个奇怪的人似的。那个人穿着明治时期的军绿色谒襟制服,腰挎着一把日本刀,军帽上的红带子绣着眼睛式的花纹,刺出来自地狱的阴风。感受到佐为的存在,他微微抬起头,帽檐下青色的眼瞳在月光中闪着冷冷的光。

狱卒……

佐为下意识地想夺门而逃,但半透明的手刚握在门把手时,他就意识到——自己早已无处可逃。

“你最好还是不要逃了。”狱卒在楼外说,声音却好似近在耳边。

佐为深吸一气,夜晚寒冷的空气穿透心脾,眼眶热热的。终究还是躲不过啊,作为亡者必有的一劫。

虽然一副泰然的样子,佐为的步履还是有些颤抖。他来到狱卒面前,尽可能无畏地打量一番这个生面孔。大概是修行不是很深,他过于冷漠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木讷,而那青白色的皮肤则是他不属于现世的证明。

“狱卒大人……”还未等斩岛开口,佐为却先说话了。然而这一张嘴,一直极力压制的恐惧与不甘瞬间决堤“请您不要带走我啊!”佐为当即瘫软到地上,夸张地哭了起来。

然而可能是因为这类事情见得太多,狱卒除了眼睛无语地变作半月形外,依旧冷冷地站在那里,动都不动。他在等着亡者闹完冷静一点,好带回去交差。

反正彼此都不是生者,有无限的时间可以消磨。

“因为你一直附灵在器物上,我们一直无法给予你正确的裁决,才让你在现世飘了千年之久。”

“这次你的动作太大了,所以上层让我们将你带回去。”斩岛宣布号令一样毫无感情地说,之后伸出了手“和我走吧,你没什么罪孽可赎,早早转世投胎吧。”

然而佐为还是哭,肩膀一抖一抖地“但是那样的话,我就会忘记一切吧?”他抽泣着问。

“那是必然。”

“那么我就将不会下棋咯?”闪着泪光的紫色眼瞳看向斩岛青色的眸子,保着仅有的那一点期待。

“是的。”狱卒没有对这名亡者的状况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伤感或哀叹。人类生老病死,遗忘过去,转世投胎,对他们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况且,斩岛也不记得自己生前的事情了。

虽然狱卒也不是可以随心所欲回想过去的事情,但至少那些记忆还是存在的。而斩岛,他这一部分却是被消除了……至于为什么会……

庞大的灵压从身前消失,斩岛意识到自己溜号了。只是失神片刻,亡者就趁机逃跑了。他叹了一口气,正要去追,却被有力的手掌按住了肩膀。

余光瞥到了赤红的面颊。“肋角桑……您怎么亲自来现世了?”在斩岛的记忆里,这位过于强大的上司从来只会吩咐任务,似乎对现世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肋角不慌不忙地掏出烟斗,轻吸一口,青烟袅袅融进夜空。

“不差这一时,再容他几天让他想清楚吧。”肋角睁开狱火一般灼热的瞳,意外地柔和。

 

狱都的一座洋馆,是肋角所率特务部的办公楼。这里居住着十多名狱卒,却仍有许多空房。于是在大概算后院的地方,他开辟了一些和室,还在正中种了一株樱花树。千年时光的滋沐后,樱树已然向苍空伸展着粗壮的臂膀。在狱都不会流淌的时间里,樱花每天都开了又谢,绯色的花瓣漫天飞舞,就像是没有终结的四月。

和室里住着一名贵客,不知为何,百年过去了,这名亡者依旧住在这里。无罪可赎却也不肯超脱去现世,然而这些都被肋角所允许,所以也没人过问。

今天的庭院里,依旧水声潺潺鸟鸣啾啾,半透明的花瓣落在棋盘上,像是多了一目白棋。秀策淡笑着拂去那瓣花,目色平静。佐疫举棋不定,终于还是把它放回到了棋盒里,恭恭敬敬地说“我认输。”

虎次郎展开纯白的纸扇,轻轻扇动着。锥华大婶说虎次郎和佐疫看上去总有几分相像,后来佐疫端详了很久才明白,相似的只是那凝固在死去之时的病色而已。从那以后,不知为何,佐疫对这名客人多了几分好感。

于是在没有任务的时候,佐疫常来和室这边做客。交谈之中佐疫恍然,原来相似的并不只是那缠人的病痛。虎次郎喜欢下棋,甚至不只是喜欢。围棋就像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是他生命中仅存的色彩。明明是枯燥的黑白双色,他却从不厌烦。

真是羡慕啊……佐疫水色的眼中混进了一丝污流。

“虎次郎。”百年的交情已经可以让他直呼乳名。

“恩?”少年理了理束好的长发,眼神空灵而平静。

“还不肯去转生么?”佐疫柔声问。虎次郎喜欢他的声音,彬彬有礼,如清水一般让人感觉很舒服。

但再次听到这个问题,他依旧只是摇摇头,别过脸去,给佐疫一个苍白的侧脸“我在担心一个人,我想在这里等他,之后在忘掉一切之前把最后的话告诉他。”虎次郎的声音也很轻,却带着不置可否的坚决。

佐疫不再看他,望向苍天的樱树。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花不同。

无尽飘落的花瓣就像沙漏中的沙子,而他的灵魂也在这无尽的时间中慢慢凋谢。

 

佐为开始变得不耐烦,但在年轻的进藤光看来这只是寻常的不耐烦而已。

“好吧,好吧,棋让你来下。”小光被缠得忍无可忍,敷衍地答应着。他已经很疲倦了,困意包裹着他,然而佐为还是没完没了地要下棋,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

如果当时他能意识到就好了,可他当年完全没有意识到。梦还未醒,已然过了一个时代。

暖风吹起纱帘,少年终于清醒,然而那一直伴随他的幽灵已然不在。

“小光……我……”冥冥之中,少年好似听到了什么,却不清晰。他陷入了彷徨,开始四处寻找。而幽灵则来到了狱都的洋馆,做客肋角的办公室。

本来刚来的时候还是挺平静的,但在这里坐着坐着就又哭了起来,弄得所有狱卒都特别无语。之后肋角终于来了。

“好久不见了,藤原佐为。”肋角下意识地想去拿烟斗,看到佐为时却又刻意放下了。

佐为抬起迷离的双眼,眼睑有些红肿,不过看到熟人的时候还是惊喜了半秒。好吧,只有半秒。“肋角君已经升职了啊。”他轻声说。

“哈哈哈,”狱鬼干笑几声,听上去就特别不好笑“第一次逮捕你的时候我还穿着平安时代那些麻烦的衣服呢。”

“说起来我也得感谢肋角桑,”佐为深深欠身“能让我能在世上多留这么多年。”

肋角挥挥手“不必不必,都是小事情。不过这次,”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赤红的面色让他看起来更像是地狱的鬼“你必须得走了。”

“你是亡魂,不是妖怪或者异闻。所以……”他故意没说后半截话,但佐为会意。

“不,能多下这么多棋,我已经很感谢你了。”幽灵擦了擦眼泪,努力笑了笑。

“相关事宜近期就会办妥,你要做好准备。”狱鬼公事公办地说,不过相比之下还算客气。他从办公椅中站起,看向中庭的樱树,仿佛隔着玻璃能嗅到芬芳。“这几天你就住在主楼里,不要乱走。我帮你拖了一千年,处理上也是很麻烦的。”没有回头,肋角直直地离开了办公室。过了一阵,负责换洗的两口女走了进来,带着佐为去他暂住的房间。

看着穿着朴素和服女子脑后的那张嘴,佐为才深刻意识到自己真的即将要忘记这一千年的种种了。人也好,棋也好,都将是过眼浮云。

还会有什么被留下呢?即便挣扎了一千年。

 

“你回来了,斩岛。”刚一进入洋馆,斩岛迎面便遇到了佐疫。“怎么样,任务还算顺利吧?”今天的佐疫依旧十分温柔。

佐疫是斩岛的亲友,如果说为什么他们关系这么好的话,可能是因为最初引领作为亡者的斩岛的就是佐疫吧。

“虽然漂泊了千年,但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亡者,只是有点任性。”斩岛脑内浮现的是佐为那张哭唧唧的脸。

“那就好。”佐疫笑着说。每次看到佐疫的笑容,斩岛都会感到莫名安心。狱卒是没有情感的,无喜、无怒、无哀、无乐,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铁面无私地完成任务。但是佐疫总是笑着,即便不笑也会很温柔,与其他人一直冷着的脸截然不同。

“斩岛,我昨晚做梦了。”就在斩岛还在追味方才一句时,佐疫突然幽幽地说。

“做梦?”斩岛皱眉“狱卒也会做梦么?”

“偶尔会,其实只能算是想起生前的事情罢了。”穿着斗篷的狱卒语气很平淡,寥寥带过了“生前的事情”这个词。但斩岛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几百年的时光早就冲淡了那一抹伤痕。而且,如果连佐疫都不能去信赖去依赖的话……

“想起了什么?”他下意识地问。关于他的亲友,斩岛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然而此时他的内心却涌起一股特殊的情感,想更多地了解他。

“还是老事情了。”佐疫理了理斗篷,茶色的头发像是被数百年前的风吹起,微微飘动“那时候我这种血统的人很不受日本人欢迎,身子弱又不能和孩子们一起去玩,所以每天只能窝在书房里。”

“看看书,下下棋,弹弹琴,插插花……简直像是女孩子一样。”斩岛察觉到他眼中闪瞬而过的黑色。“什么造诣也没有,也谈不上真的喜欢什么,就这样还来不及看些什么就病死了……”缠绵病榻的痛楚再次萦绕而来,佐疫打了个寒颤。但是一只温暖的手安定了他。

“都过去了……”青色眼睛的主人说。

佐疫握上那只手,悲伤地笑了。“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啊,斩岛。”

“也许什么都不记得才是真正的解脱。”握着斩岛的手,攥得发痛。

“佐疫……不要再……”

“我知道,”茶色头发的青年打断了他的话“大概只是和那孩子下棋下多了的缘故吧。”

“真是羡慕那孩子啊……”佐疫看向窗外飞舞的花瓣“能专注地爱一件事情,之后走向那个巅峰。”水色如泪花一般旋转在他的眼中“然而无论是作为生者还是狱卒,我都什么都没有了。”说着,佐疫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头都不回。

而斩岛只是目送着好友的影子,一言不发。

梦么?他喃喃自语。

 

“你看着点佐疫,”是夜,災藤副长突然神秘兮兮地拉住了斩岛“你知道,他要是再犯点什么错误的话……狱卒与亡者是不一而论的。”

青色的眼瞳瞬间变得空洞,斩岛当然记得,那时他才刚成为狱卒。佐疫被剥去了狱卒的制服,被锁在火海里,烧焦的皮肤在不断自愈,反倒让主人更加痛苦。佐疫虽然偶尔喉咙中因阵痛而发出闷响,却并没有任何哀求或悔过的意思,甚至依旧带着不明的笑意,隔着层层烈火看着斩岛。

那不会干涸的泉眼依旧在潺潺流淌……

当他再次遇到佐疫时,斩岛说,对不起。

佐疫只是笑笑,将他拥在怀里。那一刻,他感到了久违的安心。

不能再让佐疫遭受那样的刑罚了……再一次的话,恐怕真的会……

万劫不复。

 

“藤原佐为,你不应该在这里。”斩岛从二楼看到在中庭赏樱的佐为,深觉不妥,于是便下来找人。

“抱歉,我只是感觉这里的花很美。”佐为说。破碎的樱瓣散落在他的狩衣上长发上,美得让人忍不住叹息。斩岛鬼使神差地想去拿下那些花瓣,却不想刚一伸出手,佐为就下意识向后一闪。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

原来他怕我……斩岛有些受打击。

“那就看一看吧,日子快到了。”狱卒开口就直戳人伤口。

佐为深深叹了一口气“彻底与现世无关之后才真正感受到了遗憾……又回到了没有围棋的日子,而且恐怕以后也不会有了。”

斩岛不解地看着他。佐为察觉到他的困惑,幽幽地说“因为我一直在下棋,它对我来说已经不可或缺,甚至我是因为它才漂泊了千年。”

“我也做了几百年的狱卒,一直都在逮捕危险的亡者,但我也喜欢休息的日子。”狱卒冷冷地回答。“我并不感觉每天去做什么就会对他有什么感情,也不会感觉很特别。”

佐为愣愣地看着他,之后想到什么般理解了。他摇摇头,“那不一样。”他说。

“这一千年来我下的每一局棋我都能清晰地记住每一手棋,那些妙手,那些变化……就像呼吸一样,令人怀念。”幽灵看着那棵大树,想必它的年轮里一定刻下了许多东西吧。

“所以我才不想忘记这些……”佐为深叹一气,紫眸中闪起了泪水。

斩岛看着他的背影,感觉莫名其妙“我虽然是狱卒,但已经不记得成为狱卒之前的事情了。可是我感觉很坦然,没有困扰也没有悲戚。”

“所以,藤原佐为,你赶快去转生吧,忘记一切之后会是一个新的开始。”佐为看向那双青瞳,他是认真的,无比纯粹的劝导。他摇了摇头,果然这些就不该和狱卒讲啊,他们是听不懂的。

“也许这就是我们与你们狱卒所不同的地方吧。”佐为不再看他,而是将手扶在樱树粗大的树干上,缓缓闭目,像是在于它交流“你们永远不会明白,喜欢与爱这种情感。”说着,他向洋馆走去,把斩岛一人扔在原地。

 

佐为走后,斩岛遇到了刚刚睡醒的虎次郎。那个青年向他恭敬地点头,斩岛也一如既往地回了个一丝不苟的礼。

斩岛与这位客人倒没什么交集,也就是偶尔找不到佐疫的时候会发现这两个人在一起下棋。每到这种时候,狱卒的心理也多多少少会产生一种极淡的不愉快,但是时间久了,斩岛也就不在乎了。

而且青色眸子的青年并不讨厌这位客人。就像锥华大婶所说,他与佐疫有一点点相像。甚至有时看着虎次郎,斩岛会脑补一下佐疫活着时候的样子。

佐疫他是不是也会这样无比安静地坐在那里,专心致志地看书、下棋,或者弹琴呢?薄樱散落,装点了他的窗前,之后少年会露出苍白的笑容。

“又一天要过去了。”温和的声音打断了斩岛的浮想,是虎次郎,没想到他会主动来搭话。“今天,他还是没来。”青年苦笑,黑亮的眸子里,失望在增长。

是啊,似乎这一天确实要过去了。斩岛抬头,太阳已经向西方沉下。狱都的时间与现世相同,相比那一边也将结束这短短一天吧。即便会如此感慨,斩岛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反正时间的流逝没有任何意义。

看到狱卒愣愣的表情,秀策轻轻一笑“抱歉,说了令你困惑的话。”他顿了顿“只不过因为已经过了一百四十年,却丝毫没有实感。”他叹息,手中托起一片落花“真是不可思议呢。”

斩岛眨了几下眼睛,转身向洋馆走去。和人类交谈真是费神又费力。他早就不想再去理解人类那些无用的感慨,而人类似乎也不会理解他那种万事无所谓的态度。那就不如不说了。

然而回到房间后,斩岛也做梦了。

与其说是梦,还不如说是闲散的碎片。嗡嗡嗡的是人们的骂声,将他抱得生疼的怀抱也不知道是谁的。之后只记得自己在不停挥舞着那把木刀,手臂已经酸痛不已,但是他不能停下。

要变强,要变强,要变强……

但是为什么要变强,他已经不记得了。而为什么他变强了还是死了,斩岛也不记得了。

 

“ne~你就是肋角桑要找的那个孩子吧?”明明是同样十四五岁的男孩,自己却被他当成弟弟看待。四下是一片荒芜,像是糟了灾的田地。他感觉有些恐惧,但也只是因为这里过于陌生,他绝对不曾来过。

感觉好饿,好饿。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知道。之前的记忆统统变得混沌不清,它们吵杂地混杂在一起,理不出头绪。但是它们中的一部分在嘶吼着,强烈地要让他记起什么,然而他依旧想不起来。

“你是谁?”看着那个穿着军绿色服装的男孩,他问。那个人有着水色的眼睛,干净而明亮,像是与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

男孩笑了,笑得不明所以。“那么你又是谁?”他反问。

我是……

脱口而出的词语被轰然崩断。“我是……”极力想说出那个词语,但是它具体的样貌却愈发不清。

我是谁?

一颗鲜红的苹果滚到自己眼前,他下意识地拿起它,不假思索地一口咬下。只是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变得不同了。变得更轻,似乎也更有力量了。

“你的名字是斩岛。”男孩说。

斩岛……他重复了一边。被抹消的空白处被填了这个词语,虽然违和,却也十分恰当。

“我是佐疫。”男孩笑了笑,水色的眼眸十分友善,让他想去亲近。“那么,我们去玩吧。”名为佐疫的男孩建议到。斩岛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狠狠地点头“恩!”

焦土之上开始有了植被,红红的,愈走愈茂密集鲜艳。红色的花瓣是丝状的,触手般抚动着两个孩子的小腿。再向前走则是一片汪洋,站在河边可以看到对岸,却模糊不清。

“斩岛,我闭上眼睛数数,等我数完就回去抓你,你可要尽快跑到对岸啊!”佐疫说,天真无邪的样子。虽然感觉有点疑惑,但是自己似乎很久没能和同龄的孩子一起玩了,于是斩岛一口答应。佐疫转过身,捂住眼睛,开始倒数。

“20!”斩岛向河的对岸跑去,没想到水的深度超过了他的想象。

“15!”水的冰冷开始消减,然而变化的却是大脑,一直如同梦游一般的状态豁然清醒。

不详的青色!

你会带来灾厄!

快去死吧!

离开村子!

斩岛用双臂推开水波,防止自己呛水。在深渊中挣扎,将他拉下谷底的却是那些不详的记忆。他喘息着,希望有人能救救他。

佐疫的计数他听不到了,他只想快一些脱离这里。

水,没过了他的头顶。

去死吧!去死吧!男人们大声怒吼着。带有铁锈与土的锄头劈了下来,眼看着就要砸碎自己的头,但是一个拥抱拯救了自己。

是谁……?记忆中的那个人面目不清,他只记得那个想将自己揉进身体里一般的拥抱,刻骨铭心。

“抱歉,斩岛……”而现在抱住自己的是佐疫。水位在他们身边下降,两个人就这样站在中央。斩岛睁大了青色的眼睛,喘着沉重的气息。

有什么人向他们跑来,手中拿着火把。他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景,青色的水井却不见一丝波澜——有些眼熟呢,但那又怎么样呢?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青色的眼睛倏然睁大,看到的是房间苍白的天花板。

佐疫……斩岛喃喃这个名字。

他想起来了,第一次来到狱都时的事情。他吃下了佐疫送来的黄泉户契,成为了狱卒之身,却不知为何,佐疫将他引向了三途川。

波澜汹涌的冷水带走了他的记忆。

那时候佐疫的笑容和这几天的十分相似——看似温和友善,实则隐藏着无法言说的痛苦。佐疫,你究竟怎么了?

斩岛起身来到亲友的房前,还未等他敲门,主人便将门打开,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

“你来了啊,斩岛。”他怜惜地念着这个名字,水色中央的黑洞深不见底。

“我可以进去么?”

“请便。”佐疫让开了身子。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一言不发,倒是十足的狱卒做派。

“我做了一个梦。”斩岛冷清地说。佐疫一直看向窗外的眼睛蓦然一震。“佐疫你是知道我的过去的吧。”

“所以,为什么要……?”斩岛不知道该怎样说这件事情,明明佐疫已经用一年的刑罚赎清了那次罪过,他又能责备些什么?佐疫依旧侧着脸,幽幽的月光打在他洋娃娃般的脸上,一片静谧。

“我也想穿过三途川……这里无尽的时间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但是我始终没有勇气这样做。”他没有看着好友,却是第一次吐露心声。

“我早已是狱卒之身,就算忘却了破烂不堪的记忆又真的会有一个新的开始么?”

“我们这样的存在,是没有未来的啊……”

“但是看着没有记忆的你,我却又羡慕得很,也嫉妒得要死……我知道过去的你,只有我知道。所以看着这样的你,就会感觉你是属于我的东西一样……”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生命也好,时间也好,未来也好。因为没有“死亡”,所以也就没有了“存在”。所以我喜欢拥有你的感觉,斩岛。羡慕着你,嫉妒着你……因为我们曾经是一样的。

最后却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被人们所嫌恶的斩岛并没有放弃生存,他努力习武变得更强。虽然最后还是死在了战场的乱刀之下,却真真正正活了一次。

而自己……

一无所有。

“救救我,斩岛……”佐疫转过脸,看到那张不知几时已异变为鬼的半脸,斩岛脊背突然发毛。“再这样想下去我会堕落的,最后会永世不得超生的!”黑色的脸上,水色的眼睛发着妖异的光芒。

毫无征兆地,金切穿过他的心脏,与骨骼摩擦发出阵阵悲鸣。斗篷在月色下飞起,冰冷而浓稠的黑红色溅在了地板上的阴影里。

“我从未怪你,佐疫。”斩岛直视着那双最熟悉不过的眼睛说,看着水色中的瞳孔缓缓扩散,就如同他舒展的眉睫。

“ありがとう……”佐疫流下两行清泪,闭上了眼睛,身体软了下来。

狱卒的“尸体”倒向自己,斩岛下意识接住了他,将好友揽在怀里。他将金切拔出,鲜血如注,墙壁上霎时绽放了朵朵红樱。血液也打透了自己的制服,将两个人黏在了一起。

是啊,我们是狱卒……无声无死,无喜无怒。只有在深夜之时,以这种方式才能确实地感受彼此的存在。

 

被佐疫拥抱的时候斩岛也会接纳汹涌而来的快感,但是他似乎从来没有过其他的想法。只是单纯地认为这是互相解决生理需求而已,而自己也不讨厌和佐疫这样做。

“喜欢”。他突然想起人类常说的这个词语。

自己喜欢佐疫么?

怀里的“尸体”还在流淌着血液,却冰冷得没有温度。他们倒在床上,斩岛将佐疫搂得更紧,血液打透了床褥,两个人像是泡进了血潭中一般,他却不想松手。

原来自己也一直不了解佐疫啊。斩岛突然有些想苦笑,不过为什么身为狱卒的自己会想做出人类的行为?就像每次被佐疫亲吻,冰冷的印痕总带有一丝奇怪的情感。

那是“喜欢”么?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睡颜,异变的部分正在慢慢恢复。为什么佐疫总在笑呢?只是因为拥有记忆么?还是在掩饰心底的苦闷呢?

但是我却一直最喜欢你的笑容了。

斩岛没有记忆,不懂得人类的情感,从来只认为他们是病态的容易激动而已。然而只要佐疫对自己笑,斩岛就会感觉莫名地安心。

也许自己也是一样,早已一无所有,但至少我还有你。

如果连佐疫都没有了的话……斩岛摇摇头,不想再想下去。

他看着那张洋娃娃一般熟睡的面孔,已经渐渐有了呼吸。斩岛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眼球与睫毛,知道他又在做梦了。

会是个好梦么?斩岛不知道。

他屏息几秒,突然覆上了佐疫冰凉的嘴唇。

 

一夜未眠,清晨的阳光扫入房间,斩岛看见那双水色的眼睛在面前睁开。

“早上好,佐疫。”他们依旧保持着抱在一起的姿势,凝固的鲜血将房间装点得很诡异。

“早上好,斩岛。”佐疫笑了,依旧无比温和。那双眼睛温柔而明亮,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这一天两个人都没有任务,于是就来到中庭和那位客人一起下棋。看到斩岛和佐疫一起前来,虎次郎微微有些惊讶,但随即又恢复了宁静的笑容。

这次和秀策下棋的是斩岛。意料之中地,斩岛中盘认负。

“斩岛还是不太擅长下棋呢。”佐疫在一旁笑着说。

“啊,是啊,下次还是叫田噛来吧。”斩岛的冰山脸裂了一条缝,他对佐疫翘了翘嘴角。

佐疫摇摇头,淡淡地说“田噛也是赢不了虎次郎的。”轻声细语里有着十足的力量“虎次郎可是位大人物哦。”

斩岛愣愣地看了青年几秒,俊秀的面貌和“大人物”这个词完全搭不上边。

“虎次郎还在等那个人么?”收了残局的佐疫问。秀策在摆弄着一枚棋子,当他听到这个问题是他下意识地将黑棋握在手掌中。

“是的。”稍稍用力,圆形的石头便硌得手生疼“我很爱围棋,所以我想有充分的理由忘掉它。”庭院中响起簌簌的声响,柔软的花瓣被吹到台阶下沾满了泥土。

起风了。

青年望向那棵沙漏般的樱树,第一次如此神情落寞。“不过,那也只是曾经了。”

“SAI……”他喃喃着那个名字,像是想将它永远记住。“为什么到这种时候了我还在寄希冀于佐为呢?佐为会一直一直下棋吧,就算自己困在狱都,他也会一直在现世努力着。”这样说着,秀策的声音变得颤抖,终于落下两行泪来。

“我要走了,不再等了。佐为会努力下去,而我的故事早已终结。”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树前,手掌摩擦着粗糙的树皮,闭上眼,像是回忆着百数年的时光。

两个狱卒没有跟上去,sai这个名字在斩岛脑内激起了几层浪花。这个人等的难道是……藤原佐为?

那一瞬间,斩岛突然想冲过去把事情挑明,然而佐疫抓住了他的手。茶色短发的青年摇了摇头,哀悼一般闭上了眼睛。

风,骤然加大,卷起的碎樱形成了一道帷幔将虎次郎的身影团团围住。他们看着他融进樱树的主干,踏过了转生的那道门。

繁樱散尽,一个身穿白色狩衣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藤原佐为望着依旧花簇累累的大树,幽幽的说“刚才好大的风啊。”

 

“虎次郎是怎样的人呢?”佐疫与斩岛看着佐为一个人摆棋,有一搭无一搭地问起。作为狱卒,他们是现世的旁观者,不能插手和干预其间的纷扰。但是在狱都,无关的事情问一问也无妨。

佐为落子的动作一顿,白皙修长的手指如同点水的白鹭。他微微一笑“是很好的孩子哦。”他落下棋子,不再拿棋,目光看向长廊的尽边。

“和我很合得来,不像小光那样任性。”

“总会很开心地和我下棋,也不会偷懒或者讨厌我。”

“会很大方地把棋给我下,我们一直很和谐。”

他顿了顿,久久方言。

“可惜,英年早逝。”佐为轻叹一气“他大概早就转生了吧,果然没有再见的缘分了。”

“而我,也会忘记怎样下棋,重生之后甚至连怎样拿棋子都要从新学起吧。”他苦笑,紫色的眼里泪雾朦胧。

“佐为……”这次想要劝住的人,是斩岛。他并未感觉到任何愧怍,但这个亡者的遭遇却多多少少让他感到了心酸。并非是作恶之人的疯言疯语,而是一个有钟爱之物的普通人对即将失去的东西最后的惋惜。

然而佐为这次收住了眼泪“但是,不是还有小光么?”他破涕为笑,苦涩的笑容让佐疫鼻头一酸。

“没了我小光还是会一直下棋吧,一直一直。没有了小光,他的弟子也会继续下棋吧。”

“这就是传承啊。”

斩岛愕然。

所有人都将希望寄于生者,永存者。也许这就是人类。

但是对于狱卒来言,他们什么都无可寄托。有着永恒的生命却波澜不惊,宛若一潭死水。

 

“感觉像是看了一场闹剧。”回到洋馆里后斩岛说。
“是呢,但我倒是感觉有一点点悲伤。”佐疫趴在窗台上看原来秀策下棋的地方。那里依旧是最适合赏樱的位置,只不过现在下棋的人变成了佐为。
“是么?这种事情还不至于吧。”斩岛回忆之前的各种事件。就算了疯癫了的恶灵也多多少少有着悲惨的过去。他对这些事情早已习以为常,不再感慨。
“其实忘却是一种救赎啊。”佐疫悠悠地说。无论对于亡者还是狱卒,记忆总是一种牵绊。就像他曾嫉妒过斩岛,因为斩岛是很强壮的孩子,武艺高超,有着病弱的佐疫无法拥有的一切。所以佐疫看到斩岛时动了歪心,导致他的灵魂中埋下了异化的种子。而虎次郎更是拖着虚弱的灵魂在狱都彷徨了一百多年。
佐疫不知道自己狱卒的生涯会以怎样悲惨的方式结局。但也许到那时,灰飞烟灭之后,他才终于能释然地笑了吧。

 

藤原佐为终于按时重生了,肋角和災藤都长舒一气。平腹依旧每天元气满满不着调,田噛依旧天天拿着psv不放手。每次路过厨房都会看到正在喝酒的木舌,每每路过训练室都会看到谷裂汗流浃背地锻炼着肌肉。上司的办公室里依旧青烟缭绕,老狐狸災藤依旧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而佐疫,今天的洋馆里依旧琴声阵阵。

好几个月没看到斩岛了,问了肋角也没个回复。佐疫水色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安,这几天他的心里一直有不好的预感。他很担心斩岛。

愣神的瞬间,不够熟练的曲子被他弹错了音,不和谐的旋律打断了他的思绪,佐疫慌忙停下。然而一双手敷在了他眼上,有着他熟悉的味道。

“不要停下来,错了也没关系。”往日过于正经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柔和。“每次听你的琴声都会让我感到平静,只有你的乐声。”

“谢谢你。”佐疫眼前一热,手指摸索起琴键来。

“所以,佐疫,不用担心我们会走上不同的道路……”斩岛的手从脸上滑下,最后抱在了佐疫胸前。

佐为转生的那日,斩岛私做主张带着他去现世那个名为“进藤光”的人那里看了看。虽然只是说了一句话,却还是让斩岛遭了几个月的刑罚,还留下了记录。

这样一来我们就一样了。

在无尽的时间洪流里,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所以我们会永远一心。

也会一起万劫不复。

“真是个傻瓜啊!”佐疫哭笑不得。他双手胡乱地砸了两团和弦后转过身来,与斩岛两唇相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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