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信子

吃任何FF14腐的请勿关注。
佐鸣/鸣佐粉也不要点关注了。
近期无固定坑,火影退坑中。
洁癖勿关注。
排列组合使我快乐。
AB/BA是相同的两个人,默认接受互攻。

随机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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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寒冷荒芜之地成为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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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过这首曲子么?」
「不知道,但是为什么眼泪会流下来。」

【D/佐&三】影

#理论上《胧》的后续

#其实是为了后面的《残》做的很长很长的铺垫

#2016.6.12,第三部分补写完整,顺便增加第四部分

#tag打了个佐三,但其实依旧是无差(咳)

正文

 

这是……!

黑暗中的一声枪响让佐久间迅速赶到。他还未来得及开灯就嗅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现场没有凶手的痕迹,鲜血还在流淌,在死者身下形成好大一滩血泊。

震惊之时佐久间想进一步看得更清。然而就在他刚一俯身下去,晃眼的白光便从身后射来,猝不及防。

 

1.士兵

 

佐久间从未想过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面。

1940年暮秋,大概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场雨。隐藏于建筑之间的狭巷中,灰色的天幕下,漆黑的枪口距离他背部仅有几英寸。

雨幕绵连,弥漫的水汽之中佐久间捕捉到了熟悉的气息。

“三好……”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咔。子弹上膛的轻响在清冷的雨声中格外清晰。

 

人事调动。文件上简明地印着几个大字。

自从那天背叛大佐开始,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望向太阳落下的方向,那边的大陆上战事正鏖,是时候回归到“正轨”上了。

那是身为军人的义务与职责,战死沙场也是军人的宿命。

然而在“大东亚文化协会”生活得久了,再次面对这些事时却恍若隔世。毫无感情的印刷字体牢牢吸住了他的眼球,黑色的油墨在他眼中被无限放大像是要把他吞噬掉一般。

佐久间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身体有些发抖。

“你来了。”身后响起了结城中佐低沉的声音,那个黑影般的男人拄着手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即便伪装已被戳破,在佐久间面前,这个老男人依旧不动声色地继续保持着这个形象。

“是。”

“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佐久间立正的姿势绷得更紧了一点,一如初见时听到了“天皇”一样。

结城中佐坐回到转椅上,冷哼一声。霎时中尉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嘲讽。

“三年。自己好好把握。”男人不再看他,转向了窗外。盛夏时分的烈阳打在繁茂的叶片上,只有斑驳的光点摇曳在纤尘不染的实木办公桌上。佐久间愣了愣,僵硬地倾过身拿起桌上的文件。

人事调动。即日起前往柏林,作为随行武官在当地大使馆任职。

青年眨了眨眼睛,从标题到正文,乃至签名和印章都被他仔细审核了许多遍。

是……真的?!

佐久间看向结城中佐,那个黑色的背影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个沉默的背影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一年前那个午后,樱花缤纷,澄空湛湛。迎面走来了一列挺胸抬头的士兵,但他眼里只有那个男人蹒跚却让人看不透的背影。

于是他于此驻足。拒绝了中佐的邀请,也不愿折返而归。这样纠结而幼稚的心情大概早就被这个“魔王”参透了吧。他好似听到天空中发出一声窃笑,连自己的嘴角都忍不住跟着翘了起来。

现在的他依旧驻足于原地看着“魔王”的背影。许久,佐久间并腿肃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从吴港出发后,佐久间整整漂洋过海了两个月才到达德国。

1940年9月,日本加入轴心国的呼声日益增高,佐久间一登陆便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大概是从黑暗中待得久了,看到夹到而立挥动着小旗的诸多亚洲面孔,他甚至有一瞬间的不适应。

其后的一些琐事不足为记。因为习惯了不穿军装所以一路上佐久间并不醒目,等到了与德国官方交涉时佐久间又能迅速转变成了那个满口忠义的军人。他正直的态度得到了大使馆方面的好评,这些驻德的官员对未来十分乐观,于是佐久间就顺着说一些附和的话。

为什么会这样熟练呢?他自己也说不清。

然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改变。看到那些被蒙蔽的人露出意料之中满足的笑容时会感到得意,但与此同时,心中也会产生一种奇怪的寂寥感……

一旦习惯了欺骗,周身就再也没有可以去相信的人。一如身处异国的自己,在茫茫人海中听不到一句熟悉的语言,无形之中他已和那些人不再处于同一世界。

在德国的日子还算太平,除了轰炸的频率有了增加的趋势。不过佐久间的适应性很好,很快就学会了安全应对空袭的方法。

平静的时光如流水般淌过,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第一次是在一次公开会议上。这种看似排场很大实际上都是很空洞内容的会议很多,然而每次还是会吸引一大批记者前来,看能否打探到一星半点未来局势的走向。

佐久间站在公使的身旁,从台上俯视过去,众多的深色帽子汇成了黑压压的海洋。每个人都压低了帽檐,手中拿着摄影机和笔记本。看到这种千篇一律的伪装,佐久间很自然地联想到这真是间谍们隐藏的绝佳地点。

间谍么……?

想到这个词语时,佐久间脑内浮现出了那个旧鸽房改造而成的临时培训地,以及那些看起来只是普通学生的学员们。他们从冰冷的海水中游到对岸时的样子,他们在烟雾缭绕的房间中玩着鬼牌游戏时的样子。以及……那个自尊心高得超乎常人的青年,他棕色眸子冷冷地转向他时的样子。

只要想起那个名字,青年苍白而冷漠的面庞就会清晰地出现在眼前,逼真得几乎触手可及。

“要开始了。”公使低声提醒道。

佐久间发现自己的手臂小幅度地伸出了一段距离,他尴尬地收回了手,懊恼地甩了甩头。

我这是怎么了?在做什么蠢事啊?!

会议开始了,内容果然无聊得要死。所有人都乐观得飘飘然,一如曾经那个愣头青的自己。

日本会战败么?就算结成轴心国同盟也会战败么?佐久间恍然意识到,这种论调他已经许久没听到过了。

几个官方安排的记者提问之后,会议厅渐渐沉默了下去。黑压压的人头时而攒动一下,却没有人发出声音,压抑的感觉令人烦躁。一个记者先行离开了,有了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便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佐久间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注意到一个在他面前转身走向出口的记者。

铭刻于记忆中的那个虚影转身时的影像与此时这个人转身的动作重合在了一起。即便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佐久间却好似看到了他抬起了帽檐,隐藏于下面的棕色眸子冷冷地看向自己。

是你么,三好?

他依旧保持着跨立的姿势,身体却在轻微颤抖。嘴唇开开合合,终于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佐久间不知道三好是哪天离开的。犹记那天醒来之后,他像往常一样来到餐厅,看着同期生三三两两地做着自己的事情。那时他还未发现什么异常,毕竟在这里有人几天不见也不足为奇。

然而现在想来,佐久间意识到这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建筑中发生变化的时候就是那天。

好像少了什么,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呀,是佐久间中尉。”实井本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书,发现他过来之后就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哦,是你啊。”佐久间看了看他,迷离的眼神飘向虚空。

“丢了什么东西么?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实井笑道。

你想说更难听的话就直说好了……佐久间暗自吐槽,今天实井说话太客气了,居然让他有些不适应。不过想到不知道今天的这些人又在扮演什么角色,佐久间也不想随意插足了。

“恩……不是,总感觉最近大家都发生了一些变化。”他含混地形容,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种感觉。有什么东西消失在了生活中,他却不知道。如同被封住了记忆,或是被扔进一个全白的房间里,无论如何捶打空白的墙壁都找不到出路。

实井愣了一下,随即再次柔和地微笑起来。“没关系哦,”他站起身,一只手搭在佐久间的头上,佐久间甚至习惯地向前倾身,两个人恰似关系很好的主人和大金毛犬

“你这个笨家伙就安安静静呆在这里就好了。”

当时佐久间完全沉浸在思绪里,没有注意到实井忧郁的神情。第二天,实井也从这栋建筑中消失了。

一周就这样过去,当佐久间意识到实井不会再回来之后,他才恍然记起……那个人,已经许久未出现在他眼前了。

记忆被激醒的瞬间,佐久间冲出了“大东亚文化协会”。房外的街道依旧十分宽敞热闹人来人往有说有笑。夏季的阳光曝晒在砂砾的地面,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马车咔哒咔哒地从眼前经过,车轮在土地上印上了道道车辙,然而很快就被更加纷乱的脚印掩盖了。

 

不会是他。佐久间闭上眼,试图用令人目眩的黑色驱赶混乱的思绪。他想起了三好精湛而熟练的英语,他大概会去一个英语国家吧。但是D机关的成员每人都会修读两门外语……另一个声音反驳道。

如果是三好的话,也许他真的有可能做到。

不,他一定能做到。

终于熬到了会议结束,佐久间也被拉着和一群与会人物拍照留念。一阵刺眼的闪光灯过后,中尉松弛了一下自己紧绷的身体。记者们检查了一下自己拍摄好的照片后就纷纷致意离开,就在这时,佐久间的眼睛倏然怔大。

那个记者的亚裔面孔在一群雅利安人中格外醒目,身材也分外矮小,他的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半张脸面无表情。

“对了,佐久间,和你介绍一下。”公使突然撞了他一下,将他从思绪中拉出。他指了指那名记者“这位是真木,做美术相关生意的。同时也对现在的时政有些兴趣。”

“你们两个都是新人,互相认识一下吧。”

真木听到指示抬起头,目光在一群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站在公使身后木头桩子一样的佐久间身上,然后他露出了笑容。

那是一个和善而礼貌得无可挑剔的笑容,没有一丝一毫高高在上的感觉。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在下真木克彦。”记者伸出手,帽檐随着动作抬起,阴影下那双棕色的眸子正淡然地看着自己。既不欣喜,也不激动,更不必说往日的那种自带的三分嘲讽。

那是属于陌生人的眼神,即便佐久间绝不会认错这张脸。

佐久间机械地伸出手回应,视线从未从真木的脸上离开。然而真木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依旧平和地笑着。他说话的声音也发生了改变,完全像是另外一个人一样。佐久间握住他的手在颤抖,下意识地想抓得更紧。

“初次见面。”就像一直在等他把话说完一样,话音刚落,真木纤长的手指很快从他手中溜了出去。

“怎么?看佐久间这震惊的样子二位之前是见过?”就在他愣神的片刻,公使一直在一旁笑容可掬地观察着二人。

诶?还未等佐久间从惊讶中回复过来,真木就抢先回答。“公使大人说笑了,我从大学时期就居住在德国了,怎么会和佐久间先生这种军人有所往来?”他的眼睛直视着公使,面带微笑,甚至有些谄媚。就这么对峙了几秒之后,公使也开始呵呵地笑了起来。

“对啊对啊,是我多疑了。”说着,他转动了大腹便便的身体,留下了一串意味深长的笑声后离开了。

看到公使肥嘟嘟的身影从木门处消失的瞬间,佐久间下意识地看向那名名为真木的记者。然而他的身边已是空荡荡的,他只捕捉到了一个离开会场的纤细影子。

 

“啊啊,是佐久间回来了啊。”满头灰白的公使坐在偌大的办公桌后,正满足地品尝着香烟。青烟袅袅弥漫在过于干净的接待室中,二者十分不协调。

“是的,请问公使大人这么晚传唤我至此有什么吩咐?”中尉的动作有些僵硬,这一切都被眼前的老头看得清楚。

“听说你曾经被派往过‘D机关’?”公使似是无意地一问,他抖了抖烟灰,没正眼看向这边。然而佐久间却能感受到从他小眼中刺出的犀利目光。

“是。”

“你可从那些学员中见到过真木?”

“……没有。”佐久间转动了一下眼睛,做出思考的样子,之后果断否认。

“这样啊。”公使将考量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呵呵地笑了起来。“这么晚还叫你来真是麻烦了。”

“能帮助到您我很高兴。”中尉站得更端正些,大声说着官样的答复。胖胖的老头微笑着挥挥手,佐久间退出了房间。

这个老头子……

佐久间不是不知道那些传闻,如果只是胳膊肘往外拐是纳粹的绝对支持者也就算了,公饱私囊之类的也算了,老谋深算不干正事也无所谓……但是一个人能把这些抓住一点都被诟病得很严重的毛病齐聚一身也是不容易。

为什么这种人会是公使啊?还代表国家?内阁都在想些什么?

大概是为了节能,走廊中没开几盏灯,前路看起来一片昏暗。走在这样的环境中,佐久间总感觉有一股视线盯在在他身后。然而当他神经质地一回身,却并没有一个抱着胳膊倚靠在墙上的青年在冷冷地向他笑着。

于是佐久间继续向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到一楼时他注意到有一抹影子从窗外闪过。作为军人的警觉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他匆匆跟了过去,看到那个影子从大门跑出没入了小巷。

当然,除却出于对军人义务的秉承,他心中还有着另一个更加强烈的期待。

无月之夜,两栋历史悠久的建筑之间的狭巷格外昏暗。那谜一般的黑色吸引着他,给他一种“只要走进其中就再也无法回头”的错觉。佐久间迟疑了一秒,果决地踏入了黑暗之中。

 

雨在下。

雨水打在粗糙的石面路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出大使馆的时候雨就已经开始下了,然而佐久间太执着于那个身影了,以至于他注意到这件事时便服已经完全湿透了。

跑到一个小十字路口的时候,踪迹消失了。四下吹过一阵冷风,带走了身上为数不多的热量。连绵的雨冲散了人的踪迹也隐藏了人的气息。佐久间站在十字的中央,茫然四顾。

之后,他敏锐的体感感受到了视线,来自身后的“捕猎者”的视线。

佐久间举起双手,一点一点地转头,果然看到了那个伪装得毫不起眼的记者——真木。

“三好……”萦绕心头已久的名字脱口而出。然而话音未落,他就听到了来自背部扳机被扣动的声音。但是即便如此,他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慌乱,反倒是一种奇怪的释然与安心让他彻底镇定了下来。

“你认错人了。”许久,那个人终于开口了,不过依旧是改变了的声线。

“我知道是你。”

“但我可不认识你。”记者的声音很平静,军人的直觉告诉佐久间,那把对准自己的枪从未发生过任何偏移或颤抖。

“……三好。”佐久间的喉结在颤动,可他依旧不放弃去确定心中那个已经在雀跃着的名字。

“消失吧,佐久间先生。”那人在他身后低声说,佐久间感受到金属枪杆硬挺地怼在了他身上的触感。

“我没有对公使说任何事情。”中尉平静地说。

“所以?”

“所以你也不会开枪。”话音刚落,佐久间猛地转身,借着身高优势一把抓住了记者的手腕。一丝震惊从真木眼中闪瞬而过,他极快地一闪身躲开了佐久间的攻击。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对手的动作,他在等待时机。于是在佐久间下一个动作到来前的空档,真木一脚飞踢过去正中佐久间腹部。

佐久间敏捷地躲开了一击,身体自动立起手臂护住头部接下了真木的肘击。

如果真的是你的话,这次可就赢不了我了!

果然,真木拿出了看家本领——过肩摔。看准真木准备好过肩摔的动作后,佐久间在真木抓来的瞬间勉强侧开身。意识到被看破了的真木迅速调整了战略,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真木的格斗上产生了几乎细不可察的僵直。

就是现在!

真木的帽子掉落在水洼中,肩膀被佐久间狠狠按在墙壁上,而他手中那把枪也迎面顶住了佐久间的额头。

世界一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纷繁的雨声。二人四目相对,虽然都气喘吁吁,彼此的眼中却都没有应有的杀念。简直就像是刚完成了一场不能更加普通的训练一样。

晚秋的夜晚变得寒冷,二人呵出的白气交融在了一起。雨水浇透了真木的头发,水珠顺着他面部的弧线下滑。微卷的褐色发丝黏在他苍白的脸上,残留在皮肤上的水珠让他看起来像是刚哭过。

“果然是你……”佐久间的手依旧紧压着真木的肩膀,手掌中能感受到他被冻透了的体温,也能摸到衣服下面有些硌手骨头。三好又瘦了许多。

“放手。”真木……或者说是三好简短地命令道。佐久间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困惑,明明是同一张脸,带着“真木”的面具就看起来更像是个社会人。而他想把这个面具撕碎,看到那个他想看到的、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的、小狐狸一样的“三好”。

 “给我放手。”三好再次命令道,抵在额头上的枪变得更重了。那双一直很冰冷的眼中瞬时有了一丝怒气。一旦放手,狐狸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空留下雪地上的脚印。佐久间有这样的预感。

“我知道你不会开枪的。”佐久间淡定地说。

不自杀,不杀人,不被抓。这是D机关的信条。

听罢,真木笑了起来。看着他表情的变化,佐久间甚至听到了那副完美的面具碎裂的声音。熟悉的笑容回来了,嘴角微扬,眼神冷峻。即便没有任何故意看不起谁的意思,他的神情中就自带着一种高傲与高贵。

他回来了,就是他,他所熟悉的みよし。

“你好像很满意我现在的这个样子?”三好看了看被压在墙上的自己,挑着眉问。

佐久间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着自己的话。“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见面。”

“啊哈?可别假惺惺地说是想我了。要不要来一个重逢的拥抱啊?”他出口讽刺道,眼里带着丝丝的不屑。然而这次轮到佐久间愣住了。

想念三好……?

 

思绪回到了一年前的盛夏。那个下午,阳光灿烂。

因为军部内斗的缘故,佐久间完全被原有的部门所舍弃,只好继续待在D机关。自从那个事件之后,佐久间也和这里的学员们亲近了许多。他开始能理解他们的见解,但是学员们却没有去了解他的意思,依旧把他看成陆军马鹿的标准范本。不过虽然还是经常被整,但玩笑明显变得善意了许多。

除了……

两看相厌。这个词语很适用于他和三好看待彼此的态度。

佐久间算是发现了,即便整个D机关的人都是人尖子,但是主意最多的那个依旧是三好。之所以他会知道这些,是因为他后来统计下来发现八成整他的主意都是三好想出来的。

比如把昔日同伴们的合影替换为天皇玉照啦,比如把陆军的修心读物换成国外的批判性论文啦,再比如总和其它学员故意在他面前说他还无法接受的思想,只要他想开口反驳,结城中佐必在身后。

三好似乎对他特别有意见。

“呀,这不是佐久间先生么?”佐久间静坐的功夫就看见三好从走廊尽头走了过来。他发誓,这家伙看到他之前一直是一脸欢愉,然而看到他之后就变成了“不玩白不玩”的表情。

佐久间懒得理他,依旧目视前方,活像是打坐的和尚。看到对方完全无视自己,三好就直接拉了个凳子坐在佐久间旁边,俯下身打量着这位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者可能什么都没想的军人。

“我说,你天天这么愣头愣脑地不无聊么?”三好的嘴角翘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佐久间看了他一眼,发现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又沉默地继续“挺尸”状目视前方。

“你哑巴了么?”三好的声音突然阴了下来,吓得佐久间差点跳起来。一抬头,他看到了好大一张三好的脸。只见三好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支在他头侧的墙壁上,佐久间意识到自己居然被“壁咚”了。

“你……又要干什么?”他微微皱眉。太近了,近得他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体温了。

“呦,会说话啊。”三好将脸凑得更近,佐久间嗅到了从他领子中散发出的肥皂清新的气味。“下次夜游你也一起来吧。”气息打在他脸上,痒痒的。

“我拒绝。”军人君的拒绝十分果断。

“真的?”三好笑着又问了一遍。佐久间不说话,也不再看向他。

“我还以为你开窍了呢。不过就这么放任我们晚上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活动真的没问题么?”间谍摊摊手,突然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哦哦,对了,我忘了你倒戈的事情了。”三好没笑,佐久间却仿佛听到了这个人从心发出的哈哈大笑。“被上司舍弃的你早晚有一天会被扔到前线上去,好好讨好我们的话说不定还有活着的机会哦。”

佐久间的眉毛抽了抽,依旧不说话。其实他不是没想到过这个问题,只是感觉无所谓,毕竟他本来就是军人,军人就是用来打仗的。但是当这些话从三好口中说出时,佐久间却感受到了一种从周身蔓延而上的寒意……

像是被扔进了一个黑色空洞般,没有人会相信自己,自己也无法相信任何人。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沉重地孤独,这种感觉甚至让他害怕。

佐久间打了个寒颤,看向面前的三好。青年大概是感觉到无聊了,他敛了笑容,没有再理会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看着那个消失在门后的身影,佐久间突然有很多话想和三好说。

 

在异国他乡。

没有可以信任的人。

每多熟悉一个人就会多一份危险。

即便如此依旧要前行,因为这是他们的使命所在。

成为普通人,在茫茫人海之中独自流浪。走上这条路就意味着永远不会出人头地。

没有人会是永远的朋友,最安全的关系是彼此利用。没有地方可以安稳地睡去,除非那里是坟墓。

会很孤独吧?

一旦被怀疑就是任务失败,不再有任何价值。

沉入梦里,成为其他人,唯一的祈求就是能够一梦不醒。

真的可以接受么?

“三好,”佐久间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

“真木。”对方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甚至还翻了个白眼。佐久间半张着嘴,沉默地点点头。但是话头被打断后,佐久间发现自己很难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没事的话就把手给我松开。”

“你最近还好么?”

两句话杂糅在一起,却都能听的分明。三好愣住了,他直直地看向佐久间,眉毛扭在一起,仿佛对方刚刚说了个笑话。

“如你所见,我还活着。真是遗憾。”三好左手抓住佐久间的手腕,想从中挣脱出来。

“那以后你也会这么生活下去么?”佐久间没有放手,用尽全身力气压住这个人,强制着二人四目相对。

青年发火地咧了咧嘴,“你到底想问什么?!”

“为什么要做间谍?”终于问出了,这个在D机关时就困惑他许久的问题。

佐久间知道这些人并非为了国家大义。既然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都无法支持他们,那么他们连名字和过去都舍弃了又是为了什么?

三好看了他几秒,似乎依旧感觉莫名其妙,最后他笑了起来。“你是笨蛋么?在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难道你是来策反的?我可是可以把你列进可疑名单中处理掉的哦。”

“但是……”

“好,我告诉你。”三好依旧笑着,这种笑容似曾相识,“我出身中产阶级,父母供我上大学之后欠了好多债,母亲又病了,因此我需要很多很多钱。”看着佐久间缓缓睁大的眼睛三好又冷笑一声连气质都陡然一变,“还是说你想听我说我是出身华族家的少爷,因为厌倦了和那些满脑肥肠的政客军人打交道所以索性离家出走成为了间谍。”看着彻底呆住了的佐久间,三好的笑容更深了。

“这两种答案你比较喜欢哪一种?”

对啊,间谍本身就是满口胡话的家伙啊……这一点是与时间地点无关的……

“三好……”

“真木。”

“我想听真话。”

“把你想听的‘真话’告诉我我说给你听。”三好依旧一脸嘲讽,身体放松地瘫在墙上。佐久间注意到了他眼下的一抹乌青。

“三好……”

本放松了些的枪口突然又狠狠地顶在了他的额头上,“再说错一次我就开枪了。”年轻的间谍面无表情地说,方才的戏谑陡然不见。

“所以你呢?”三好话锋一转开始反问,“为什么要成为军人?”

佐久间一愣,干巴巴地眨了眨眼睛。“为了报国……”中尉的话卡住了,三好那双棕色的眼睛正冷冷地看向自己,藏着三分讽刺。从小就被统一的思想反复洗脑,即便是现在他也能不假思索地回答出来那个“答案”。

但是当他在这个人面前说出这些虚浮之词时,佐久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毫不质疑地吐出这些词语了。间谍的眼神将他的心底完全洞穿,无论是怎样的执念都已经无法将它填充回去。

在他眼里,内阁们将军们都滑稽自私得可笑。并不是主观臆断,而是那种因为见得太多而不胜其烦的鄙夷。

“为了家国……我的想法从未变过。但是我也意识到,成为士官并不能拯救什么。”佐久间错开了三好的视线垂下头,声音变得低沉。

“所以来这里散心了?”青年的声音从耳旁幽幽飘过。

中尉摇摇头,“我想活下去。”

“真巧,我也是。”

佐久间愕然,他抬起头,对上了那双棕色的眼睛。无月之夜的深巷中,那双眼睛蒙着暗光的眼睛褪去了往日的嘲讽,似在含笑。

那个隐藏于代号之下的影子,有那么一瞬间现出了本型。

然而就在这时,佐久间恍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三……不,真木,你来这里做什么?”

 

2.破戒

 

不杀人,不自杀,不被抓。这是D机关成员所奉行的铁则。

 

“佐……佐久间?”守门人拿着手电筒的手因惊愕而不断地颤抖,过于明亮的灯光在黑暗中抖得人眼晕,“是你做的?”

佐久间用手臂挡着光线缓缓转身,无奈地答道,“真不是我。”

果然,所有的申辩都毫无意义,因为站在守门人身后的诸多工作人员依旧沉默不语,要是能看得清他们的表情的话,那一定都是比灯光更加刺眼的质疑吧。

“我听到了枪响才赶过来的,恐怕各位都是如此。”佐久间举起双手,“但是如大家所见,我手中并没有武器。”

然而就当他说完这句话,一种猜测如闪电般从脑内穿过,震惊得他不易查觉地张了张嘴。

不会是……?!

这时,一个略显瘦削的人影从人群中走出,站到了佐久间身前。

“各位,现在争执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我们先把灯打开看看现场有没有什么可以的痕迹。”是真木……如果是平时的话,此时佐久间可能要感动得说不出话了,然而此时他却只是牢牢盯着真木的脸,错愕之情流于言表。

众人点头,很快,灯被打开了,手电筒的光芒不再刺眼。二人一同看向凶案现场。

死者毫无疑问就是大使馆中的权力制高点——公使。他仰面而倒,胸口一大片殷红,现在还有血液慢速地从他胖胖的身体中涌出。

如果他是战立状态的话,那么他的面前就是这幅破碎的画了。

那是一幅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油画,是一片向日葵花田。画框已经碎了,不只是什么缘故整幅画也被从固定的地方震了下来,现在只有一角还坚挺地挂在那里,于是它就勉强还在墙上摇摇晃晃。

救护车赶到了,然而医生们只是简单确认了一下死者已无生命体征而已。之后尸体就被拉去做法医鉴定了。

工作人员们还没有报警,因为谁都明白如果确定下来是凶杀的话,外交上肯定又是一阵风波。

佐久间偷偷看了眼真木,他的脸色略发苍白。不过其他人看来大概只会认为这是被死人吓到所致,但是在佐久间看来这却是另一个验证他猜想的地方。

不过还有最大的疑点,这点不被突破的话还不能下定论。佐久间摇摇头,虽然洗清嫌疑是首要任务,然而他更不希望自己的猜想是真的。

“真木,现场的拍摄就交给你了。”秘书走了过来,忧心忡忡地嘱咐道。真木似乎是一点都不想多呆,可是秘书焦急而强硬的表情让他不得不答应。于是他点了点头,秘书长舒一气。

“辛苦你了。”他拍了拍真木的肩,匆匆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瞪佐久间一眼。“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秘书嘱咐其他工作人员,他们都沉重地点点头,跟在了佐久间身后。

这下该怎么办?没办法勘察现场的话真的就无法为自己辩护了!

被迫离开之前佐久间深深地看了一眼现场,像是要把整个画面印在大脑中一样。然而就是这一眼,佐久间留意到了一个令人不舒服的细节——画的背后……

有人推了他一下,不得不走了……

佐久间的目光落在真木身上,他依旧很专注拍摄现场的样子,看都没看他一眼。

 

玫瑰大街,三十二号。

秘书缠问了他好几个小时,等他终于放弃从这个人身上逼问出情报之后已经是凌晨了。大概是他本人也累坏了的缘故,这场逼供草草收场。佐久间从大使馆中出来,向守门人询问了一下真木克彦家的地址。

未至清晨的居民区十分安静,连犬吠声都没有。佐久间找到了写着对应号码的门牌,前去敲了敲门。

屋内传来了轻微的响动之后,门开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略显消瘦的身影。他睡眼惺忪的样子,虽然还保持着礼貌,但是你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不高兴。没有给他留说些什么的机会,佐久间直接撞开他闯进屋内,反手关了门。

“你来干什么?”果然,一旦和外界隔离开来,伪装的困倦瞬间从真木脸上消失了,眼下的乌青更深了。他警惕地看着佐久间,一副随时想把他撵出去的样子。

佐久间没说话,而是出其不意地把真木压在墙上,手摸向了他的腰后。真木察觉了佐久间的用意后迅速反抓过去想先发制人。然而间谍所学的体术是利用巧劲,论蛮力他是争不过佐久间的,于是,别在他腰后的那把枪被佐久间拽了出来。

那是一把左轮枪,佐久间简单地检查一眼便发觉了弹匣中少了一发子弹。三好敢把枪留着肯定是还有用处,这也让他有了机会抓到证据。

“你……”抓着枪的手在颤抖,证实了大部分猜想的佐久间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三好靠在墙上,斜着眼看向他。月光下间谍的脸白得吓人,也憔悴得吓人。

之后就在这尴尬的冷场之中,三好做出了佐久间从未想到过的举动——他突然伸出手将佐久间的头抱住,深深地吻了上去。

间谍的嘴唇很凉,明明不带任何情感却有一种能勾起人欲望的力量,让佐久间的身体瞬间热了起来。下唇被毫无防备地一咬,这种赤裸裸的挑逗让中尉眼前一黑。

趁还能保有理智,佐久间慌忙把怀中的人推开,然而接下来的画面更有冲击力一些。小窗中透出的月光照在三好身上,方才的争斗让他的睡衣被扯开了一部分,露出大片干净的胸膛。

其实在D机关的时候,佐久间是见过这些学员不穿上衣的样子的,所以他知道如果三好的衣服再往下扯,那看到的就一定是八块腹肌……然而现在只看到上半部分,他居然无意识地吞了口口水。

“意外地清纯啊,佐久间先生。”三好眯起眼,像是在打量猎物的狐狸,“难不成你没亲过女孩子?”看着佐久间依旧云里梦里的样子,三好继续嗤笑,“还是说佐久间先生没和男人这么做过?我还以为这种事情在军队里很常见。”

“不要胡说八道!”这句话让佐久间想起了曾经一些他不想再想起的场面,这让他面红耳赤。

三好看着他恼羞成怒的样子只是笑,之后一步步逼近眼前的这位军人,边走边解开睡衣的腰带,用温热的身体把佐久间压在了对面的墙上。佐久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三好用食指在他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于是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辛苦了你,佐久间先生,但是今晚你就先陪陪我吧。”

 

“今天来接待的会是这家的少爷。”武藤大佐说。佐久间作为副官走在他身边,腰挺得很直,走的是标准的军人步。

为了筹集一些资金,大佐亲自前来拜访这一资本家。但是这家人财大势大,即便是这种级别的士官前来拜访,居然只派一个儿子前来接待?想到这里,佐久间心中有些不满。

报上名字后,女佣为他们开门,一进房门,佐久间就被这富丽堂皇的装修所震撼住了。而在这偌大房间的一侧,螺旋的楼梯上,一名英姿飒爽的少年扶梯而立。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恭敬,但是那双狐狸式的眼中却流露出深深的不屑。

“三好?”来不及阻止,佐久间已经说出了这个名字。

天旋地转,睁开眼睛时,佐久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传统的三层建筑上上下下没有一点人的声音。

天已经大亮,夜晚欢愉的气息被一股浓烈的烟味所掩埋。抓了抓身边空荡荡的床铺,佐久间依稀记得作为间谍的青年贴在他胸膛上时轻微的颤抖。

中尉看向自己纹路清晰的手掌,他已经忘记了染在上面第一滴血是在什么时候,而那个人的样子更是根本记不起来了。但是时至今日他仍能想起那时的战栗感,面对狰狞面孔和恐怖猩红色时的紧张感,这是几经时间磨洗都无法去掉的。那天晚上他有没有失眠?佐久间不记得了……心理素质再好第一次杀人也会不可控地感受到恐惧,因为,那是一个心理正常的人类的应激反应。

三好的睡眠很浅,酒量也很好,精神力和体力更是怪物的级别。所以这样的人想要从现实中逃避开来,哪怕是一瞬都很困难。

佐久间是知道的,昨晚三好突然贴上来的时候眼睛一直是睁着的,即便躲进了人类怀抱的温暖中他依旧无法安心地休息。

他眼前浮现出那张苍白的面孔,对于他的过去,自己果然还是一无所知。明明是存在于他眼前的,看起来却那么虚幻。

即便无论他伪装成什么人他都能一眼认出来,想必自己的存在对于这些间谍来说是很棘手的吧。佐久间苦笑,如果他遇到的不是三好而是机关中的其他人,他们是会想方设法把自己扔出他们的管辖范围,还是会偷偷来和他喝几杯?

他也无法得出答案,但多半会是前一种。当然,三好也不例外。

事情的经过佐久间差不多已经能拼凑出完整的答案。

间谍有一万种方式杀死敌人,然而他们一般不会亲自动手。

除非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三好大概是知道了什么事情而以美术商的身份接近公使,但是公使很狡猾,因此三好的计划并不顺利。为了能快速取证,三好只身犯险,因为佐久间的一时疏忽,公使对三好产生了怀疑,再不迅速推进进度的话,三好的任务就可以终结了。

大使馆的壁画后面有秘密的通路,不知道三好从哪里得到了这个消息。虽然算好了时间,可是由于不明原因公使突然出现两个人恰好撞见,于是三好当机立断开了枪。

这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件。

因此,在这一切之后还缺少的是什么,佐久间也很清楚。

“你怎么还在这?”三好的声音幽幽传了进来。佐久间愕然,他居然没听见楼下的门被打开的声音。三好没再多理会他,埋头开始收拾昨晚被弄乱的房间。

佐久间下意识想下去帮忙,却恍然发现自己还什么都没穿。一把火顺着两颊烧到耳根,直到几件衣服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从后门走,最好别让邻居看见。”间谍冷冷地说,手上依旧忙着整理屋子中的东西。

三好的住所和他的人一样,充满着神经质的洁癖,恐怕连以严谨无趣的德国人都望尘莫及。房间中的温度不高,说明三好应该不经常回到这里。

真是令人感到寂寞的地方。

佐久间穿好衣服,打算帮忙收拾床。“让开,到一边站着。”还没等他动,三好就一声令下。这种语气让佐久间下意识地站好,他退到房间的一角,看着三好把床单被罩全数换成了替换的,之后把之前那套略带嫌弃地打包放在了门外。

哦,对了,收拾完了三好又使劲甩了甩手,一声不吭地跑去卫生间了。

真的被嫌弃了……佐久间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记住,佐久间先生,你在这里的一切活动都与我无关。”那天雨夜,真木压低帽檐从他身边走过时低声说。

为什么?!佐久间诧异地转身,却只看到了灰色雨幕中那个渐行渐远的影子。

本以为会被毫不犹豫地纳入情报网,没想到被彻彻底底地排除在外了。

现在也是一样,仔细,当然这是佐久间的主观猜测,洗过手的三好正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右手则夹着一根点燃的烟,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同时也完完全全无视了他的存在。

“也许我可以帮你,三……真木。”佐久间踌躇着开口。

“三好。”间谍深吸了一口烟。

“什么?”这次轮到中尉困惑了。三好斜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算了,随你怎么叫。”间谍支着头,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恐怕本国那边已经知道了,公使的死讯。哦,顺便他们也知道你在这里了。”

“这不是恰合你的心意么?”听到这里,佐久间忍不住出言嘲讽,说话的语气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心意?你在胡说些什么?”三好转向他,眼神冷冷的。

“就说是我杀的人,一切就都结束了。”佐久间从茶几上拿了根烟,自顾自地点了起来。

三好的眉头蹙在了一起,略微恼怒地说,“你在说些什么?”

“你肯定想到了吧,这个最简便的方法?手枪上沾了我的指纹,人证物证具在。”

“你个白痴,就这么急着去死么?!”三好怒目瞋视,“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至少你能继续安全地在这里进行任务!”

“你们军人都有英雄病么?!”

两个人都没动,没掀桌子也没拽领子,声音也不高。但是萦绕在耳机刺耳的寂静却让二人热血喷张。

“我不需要你的什么舍生取义也能继续完成任务,真是不好意思。”先冷静下来的是三好,他抖了抖烟灰,向后仰靠在沙发上。烟雾在二人之间弥漫,三好的面目渐渐模糊起来。“果然军人什么的都是榆木脑子不可救药。”

佐久间突然意识到,自己和三好的交集变大正是在那件事之后。虽然三好依旧对他冷言冷语,但是明显地,三好看向他的频率增加了。

大概是被认为属于“有药可就”的范畴了吧。

等待他们的未来是孤独的。鬼牌游戏结束后的那天晚上,结城中佐所说的那句话依稀萦绕在耳际。然而佐久间也记得,那天听到这句话的众人甚至都没眨一下眼。

他们不屑于“孤独”。即便嘲讽着这样的命运,也或多会少地悲伤绝望着。可是他们依旧有着那样的自负,相信自己能从这样命运中摆脱出来的自负。

而眼前这个人大概也是一样……

就算是孤独到极点,也不屑于向任何人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如果哪一天突然看到了未曾见过的一面,那也不必得意,因为那必然是他故意暴露出来的而已。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知道真木就是三好又有什么意义?真木是三好,三好又是谁?自己所认识的终究不过是一个片面的面具而已。

但是佐久间却想保护他。

与其为了国家为了人民这种虚无缥缈的意义去守护去死,倒不如为了一个人更加有实感。

反正自己的思想已经固化了,被说成是沙丁鱼头也无所谓了。但是佐久间就是佐久间,是一个真实而朴素的人。

就像在深夜想要用紧贴的怀抱抚平对方的颤抖,不管究竟拥抱的是谁,自己的拥抱都是真的。

“三好,生与死对我来说无所谓,但是既然你不希望那样的话……我想,我们一起活下去的办法并非是没有。”

“别说得像是欠我的一样,你死了对我没好处,仅此而已。”

三好将烟蒂熄灭,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佐久间知道,他已经想到解决方法了。

 

3.鬼牌

 

“诚如各位所见,公使是死于他杀的。作为他的秘书,我不想让公使死得不明不白。”

会议厅中,全体工作人员都被聚集于此,包括佐久间和来往不多的真木。听了秘书的发言,人们面面相觑,有的人点点头表示支持,有的人则沉默不语,毕竟公使的为人……呵呵。

“佐久间先生,你是第一个出现在现场的人,我需要你的解释。”秘书一开场就咄咄逼人,看来是有备而来。

“是。”佐久间老实地回答,军人的体魄让周围的人自动以他为圆心空出了一个圈,质疑的视线与唏嘘的窃窃私语刺得他脸颊发热。

“你是军人,枪法必然很准,而公使也是当场死亡。另外,你一直作为随行武官,非常有可能知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最后你出自对心中大义的尊崇而愤然杀死了公使,对此你有异议么?”

“我有异议。”

两个人的对答几乎完全连在了一起,一顿看似十分合理的推断刚一结束就被果断接上了反对的话语,这让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

“身为军人确实能置生死与度外,但是公使也是我的上司,身为军人的第一要义就是服从,我不会因僭越遵从其他人而杀死现在的上司。而且当时很多人也看到了,我手中没有武器,而公使是死于枪击。”

以守门人为首的工作人员点了点头,秘书虽然稍稍吃了一惊,大概是因为没想到往日话很少的佐久间能如此侃侃而谈吧,但他依旧气定神闲的样子,看来这些反驳他早已预料到了。

“所以我认为你应该有一名帮凶,那就是近期突然接近公使的记者真木克彦。”众人的视线瞬间看向了真木,真木被无形的威慑力震退一步。

“不,不是我……”真木高举双手,说话有点磕巴。

“当时你迅速带走了凶器进行藏匿,但是无奈情况紧急,你没来得及藏就在拍摄现场的过程中把凶器藏在了壁画之后。”

真木的脸变得惨白,十分惊慌的样子。佐久间虽然知道他是装的,却依旧跟着紧张了起来。完全没有头绪,三好也只是嘱咐如实作答就好。即便如此佐久间还是很担心自己会那句话说错了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而且因为封锁的缘故你一直无法回到现场,因此这把枪上一定会有你和佐久间的指纹!”秘书将文件袋摔在桌子上。

沉重的金属与实木碰撞发出闷响,真木看了袋子几秒,试图让自己镇静下来,“事发已经很多天,怎么能确定这把枪就是凶手所持没有被换过?而且那时您让我帮忙拍摄现场,并且只有我一个人留在那里,我又为什么不把凶器带走?”听了真木的申辩,其他人点点头,似乎很有道理。

然而秘书只是推了推眼镜,“这就是接下来我要说的重点了。”

佐久间的呼吸窒了一拍,这个人好难缠!“根据公使留下的文件,我怀疑佐久间中尉是传说中D机关的人。”

“D机关?”房间中哗然一片,有困惑的,有煞有介事的,佐久间只是愣,倒是比真木一脸茫然的样子看起来更可信些。

“虽然我对这个部门也知之甚少,但众所周知的是,D机关一直在暗中以卑鄙的手段行事,而且一直和陆军上层唱反调。而公使,我想他只是无辜受累而已。”

这家伙是什么人?陆军方面的人?风机关的人?还是其他的什么势力的人?

“一派胡言!”看到佐久间金刚怒目的样子,就算是有备而来的秘书面色都僵硬了几分。

佐久间的大脑在迅速运转,试图把明面上的一团乱麻捋出一点头绪。沾了自己与三好指纹的枪应该依旧在三好那里,那这边这把枪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思前想后的时候,一年前的图景又浮现在眼前。作为现场总指挥的三好私自与那名间谍做了奇怪的承诺,其他扮作宪兵的学员站在他面前,都带着似有似无的残酷笑容。即便是面对面的,他却清晰地明白,被蒙在鼓里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那么这次呢?抽到鬼牌的人依旧是自己么?

下雨的夜里,枪口比暮秋的雨水更加冰冷。他曾以为三好是不会开枪,然而缺失的子弹不会说谎。既然有了第一次,那么下一次倒在枪口之下的会不会是自己呢?

みよし,みよし,佐久间一遍一遍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你打算怎么办?

“狡辩是没有用的。”秘书笑道,“你的帮凶已经承认了,在我的劝导之下,承认了让他良心受谴责的真相。”

“说出你知道的,真木克彦。”

紧贴额角的手枪终于被扣下了扳机,佐久间愣在原地,浑身僵硬地连转头去看真木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道外国酒你喝的惯不。”酒馆的角落中,三好给佐久间到了一杯琥珀色的液体。暗光之下,洋酒的色泽很漂亮。佐久间没喝过这种酒,对于他来说这种液体充满了神秘与新鲜感,就像是坐在他对面的人,总是半掩在黑暗中,看不清抓不到却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串抹消不掉的脚印。

佐久间把酒杯拿了过来,没喝。他看着三好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两副扑克牌,开始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洗牌。

“你……”你不是来和我接头发展下线的么?

“我说了,我在这边的工作都和佐久间先生没有关系。”三好依旧低头洗牌,很认真地把每一张牌都对得整整齐齐,穿着西裤的腿十分修长地搭在一起,看着纸牌的棕色眼眸中自带几分傲然。佐久间看着他沉迷游戏的样子,竟然出了神。

“为什么?”只是想问,并不祈求答案。

“因为佐久间先生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三好将牌分好组,依次码在桌面上。

“因为我不值得信赖么?”佐久间试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奇怪的苦辣味让他有一瞬间想直接喷出去的冲动。

三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狐狸似的眼睛看了他几秒,之后重新鼓弄起纸牌来,从每一组中抽了一张,在手中码成扇形。

“你在和我谈信赖么?佐久间先生?”佐久间的动作瞬间僵掉了。如果是在D机关,恐怕这一句话的威力就不止如此了。三好会用尽所能,以最刺耳的语气对他进行嘲讽。可惜现在他在异国他乡,不能太过张扬。

三好把手中的排又重新放回到牌组里,重新洗牌,之后在桌上摊开,纤长的手指扫过花纹反复的牌底。“抽一张吧,佐久间先生,看你还能不能抽到joker。”

佐久间感觉这个游戏有点无聊,普通的扑克牌而已,一次就抽到鬼牌的话,运气未免太好了。于是他随便找了一张,抽了出来,翻开来看,一只灰白色的小丑正对他咧嘴坏笑。

三好看着佐久间的眉毛抽动个没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与牌面上的小丑无二。不等他再说什么,佐久间又抽了一张牌,果然,又是joker。他又去翻其它的牌,这张也是,下一张还是……又被戏弄了,这是毫无疑问的,但他现在却连愤怒的感觉都没有。

“这就是你所见的世界,也是我所处的世界。”三好靠在椅背上,慵懒地翘着腿,“这个世界没有敌我,随便闯进来的话,只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即便你这个沙丁鱼头并不算蠢。”说着,他站起身到前台结账,接了侍者手中的外衣走进了夜色之中。

佐久间愣在那里,看着一堆散牌,百无聊赖地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又开始一张一张地翻牌。他对酒精的耐性不算差,但几杯下去还是有点晕乎乎的感觉。

最后一张牌了。看着那张伏在一堆黑色红色小丑之上的花纹牌底,佐久间索性将他也翻了过来。

然而那是一张Ace。

 

“当时我很害怕,但佐久间中尉非要让我拿着枪,否则就让我在这里混不下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拿着了……”真木的声音弱了下去,工作人员看向他的眼神更加不友善了。

佐久间紧攥的拳里满是汗水,指尖有些发胀。秘书的笑容在眼中变得扭曲,视线变得困顿。这种情况下,我依旧要选择相信三好么?

他看向真木,他的帽檐压得很低,一如扮成宪兵时那样。佐久间的眉蹙得更紧。

只要说出你知道的就可以了。三好的话浮现在耳边。

我知道的……

“我有异议!”突如而来的一声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被震得有点心慌。

“秘书先生,请问您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提及壁画后面的密道呢?”

只见秘书的眼睛倏然睁大,脸色白了几分。其他人也是一愣,看来这个秘密真的没有几个人知道。

“你不要随便构陷别人!”人失去冷静的瞬间是夺取主导权的最佳时机。这句话他不记得是听谁说起的了,但此时他却有一种和告诉他这句话的人一起露出讽刺笑容的冲动。

“那么就去鉴定一下好了,让所有人都来见证一下。”佐久间继续从容不迫地说道,“这位真木记者也是被你胁迫的吧,作伪证的你的话有几分可信度由各位来定夺。”

“壁画之后确实有一个狭小的暗道!”守门人大叔不知何时跑了出去又跑了回来,向大家诚实地宣告。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那么指纹你又要做何解释?!”秘书歇斯底里地吼道。这时,木门又发出了一声巨响,是化验人员进来了。看到屋内氛围不对,他也是被吓了一跳。

“结果呢?!”秘书问。

化验人员惊恐地环视四周,一副完全不知道这个男人在胡闹些什么,于是他只好弱弱地说,“是您的指纹……”

基本没人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千夫所指的对象瞬间变成了秘书,这种逆转是佐久间始料未及的。

除了真木,他依旧很安静地站在那里。

“控制住他!”佐久间命令警卫,“这个人是间谍!”

 

4.离别曲

 

下午三点,林荫道下。落叶已被扫得干干净净,斜阳低下,如若隆冬之时。

两个人并肩走在树下,谁也没说话,就这样慢慢地走着,各自带着各自的笑容。

“看来你还要在这里待得久一些。”三好说。

“恩,但似乎不会比你久。”

“这倒是。”间谍满不在乎的样子,视线依旧停在太阳落下的方向。“我已经习惯慵懒的日出了,这里的太阳都没精神。”

“说起来那个人……”现在实在是太过平静,好像刚才那番激辩都未曾存在过。

“风机关的人,货真价实的间谍哦。”三好平静地说,“他们是和我们信奉不同信条的同僚,比较类似于这片大陆上的间谍团体。”

“那么杀了公使的是……”

三好惨笑一声,“人都死了,是谁杀的还有意义么?不过是块肉而已了。”

佐久间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愣愣地看着三好走出好远才快步跟了上去。“接下来你会去哪?”

“和线人接头,整理情报,发回给老头子那边。”间谍漫不经心地说着,像是不是自己的事情一样。“大使馆这边我不会再来了,会有其他线人负责,我这次只是来解决想要扳倒我的人来的,虽然他现在应该在到处说我是间谍了吧。”

“没问题么?”

“会有人负责的。”

“这样啊……”

“对,就是这样,那么佐久间先生你还要跟着我走多久?”三好突然停下了脚步,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虽然那笑容依旧带着很危险的味道。

“我……”佐久间张张嘴,脸上一红。

“不要再来了,我很少会住在那里。”间谍垂着眼低低地说。佐久间知道这是说给他听的,心中的什么地方在刺痒着,挠却挠不到。间谍看上去很纤细的身体被一种莫名的寂寥感所笼罩着,让人忍不住想去拥抱。“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三好笑骂一声,兀自走开了。

佐久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直至他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夕阳笼罩的地平线处。

那个人很孤独,但是他却引以为傲。对于这个相识两年的间谍,佐久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看上去最麻烦的事件被解决了,然而……有些事情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想必,三好也是知道的吧。

 

人事调动的文件下达了。门卫大叔将它交给自己时,他就静静地在那里站了几分钟。

大使馆依旧了无波澜,佐久间至今不知道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大概就像是三好所说的那样,那是他们世界的事情,他不需要知道。

也许,也是三好不想让他知道,就像自己不想让三好杀人一样。

伏笔很早以前就已埋下,然而只有在许久之后细想起来才能解出其间的玄机。

宛若一个轮回,佐久间被莫名其妙派往这个国家,又被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说扔就扔。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佐久间苦笑。

就算知道了许多事情,知道了世界并非都如军队中所宣传的那样,然而他已经接受了那个让他无条件服从的生活方式,也许只会让他死得更明白一点吧。

这次的地点是前线……顺便升职。

平行线相交,结果是越走越远。想到三好,佐久间整理行装的手顿了一下。

“没有需要道别的人么?”守门人看着佐久间整理好的行礼,面部肌肉不住地颤抖。为什么明明被证明了无罪却还被下了人事调动,守门人大叔表示无法理解。

佐久间摇摇头,挤出了一个笑容,最后向大叔深鞠一躬感谢近期的照顾。这时,他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窗前,一闪而过。

“我来送画。”三好说,表情藏在压低的帽檐下,什么都看不到。

“我知道。”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的狭巷中,二人面对面站着,保持着奇怪的距离。今天的天很蓝,天际却压得更低了,冬天马上就要到了。

突然之间,沉默再次降临了。似乎什么话都是多余的,不知是话已经说尽了,还是一开始就没什么好说的。

空中一阵轰鸣,佐久间皱起眉头,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得他不安。果然,不远不近的地方发出了爆炸的声音,灰尘飞了起来,几秒就冲到了他们这边。二人迅速遮起口鼻,警惕地注意周围的情况。

爆炸声连续不断,不知道对方怎么想的,炸到大使馆也不怕出事。巨大的声响让周身都在颤动,除了爆炸和碎裂的声音,他们什么都听不到。

突然,佐久间拉住三好,在一片烟尘中张大了嘴在说些什么。虽然听不到声音,看完嘴型三好却愣住了,转而说了更多的话。

看口型佐久间知道他说的是日语,但是佐久间却看不出他在说什么,只能一遍遍重复“我听不见!”

之后他看到三好笑了,笑得很释然的样子。

渐渐的,炮火声减了下去。烟尘慢慢散开。

“你刚才说了什么?”佐久间问。

“我说你要是死了我会抽空回国去那个白痴神社祭拜你的。”

佐久间皱眉,明明记得他刚才说了好多话啊,怎么翻译过来就剩这一句了?

“我会活下去的。”佐久间又说。

“……哦。”三好冷淡地回答。尘埃落定,蓝天依旧澄澈。

失去了掩体话语再次冷了下来,即便佐久间还有好多话要说,但是却无论怎么也无法当面说出来。

“我得走了。”三好抖了抖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

“还会再见的。”二人交错之时,佐久间低声挤出一句。

“但愿吧。”

远处的教堂回荡着纷乱的钟声,不知道进行的是婚礼还是葬礼。那座使馆中传出了钢琴的弹奏声,是首很悠扬很平淡的曲子。

天空很蓝,蓝得近乎忧伤。

————END

首先设计三好杀人真的很抱歉(土下座),之后这篇真的是我大纲上写的剧情全没写出来啊OTZZZZZ,说好的雨中强吻和强行推倒呢???好吧OTZZZ,写的时候发现这两个人感情太不外露了_(:зゝ∠)_,而且每次一提笔我就想起《柩》和这篇文的下一篇文的剧情设定,导致写到后期实在军心不稳了_(:зゝ∠)_某种意义上这么好长一篇就是为了写最后那个约定OTZ(捂脸)

所以后期有点水整体剧情分配不当真的是很抱歉很抱歉_(:зゝ∠)_然而我能力有限实在是写不动了OTZZZZZ这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其实相当残忍,一个嘲讽一个寡言,心声总掩于谎言之下,所以越写越心累……

最后……感谢观看OTZZZZ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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